【嬴光】人间月
Summary：如果格泽曜日降临那天，时光跟随褚嬴一起回到八年前的南梁
★ 捅窗户纸前的日常小短篇，可独立观看也可配合同系列短篇食用~
★ 故事里外的都是嬴光~
★ 同系列背景文观看顺序：
《人间月》 —— 《子夜歌》 —— 《青梅曲》 —— 《烟芜雨》 —— 《共月明》
时光整了整衣衫，伸手去够书架顶层的围棋古籍。
昨天晚饭时褚嬴提到这本书，大加赞誉，趁着有空，时光打算自个儿好好钻研钻研。
自那天格泽曜日白光一闪，他跟着褚嬴来到南梁已经有三个月。
初到那天，时光忧心不已，又气那杨玄保小人得志，又恼褚嬴出门被人指指点点，更害怕褚嬴因御前失仪遭受牢狱之灾，加之忽然闯入陌生环境的不安与茫然，揣着乱跳的小心脏忐忑失眠了整整一晚，第二天早上一问侍女才被告知：官人年方二十，正值盛宠。
两个人大眼瞪小眼，互掐手臂疼了半天都不敢信，这格泽曜日是出了什么岔子，多送一个人回来不说，还掐错时间点？
不过惊异半天后两人就缓过神来，发生在褚嬴身上的事就够写一本传奇小说了，再发生点别的什么都不足为奇。
这之后褚嬴日日受召入宫与君对弈，时光天天四处玩耍游遍建康，等到晚间用饭后一同闲聊今日见闻，再举棋对弈至子时，同卧一榻，日子过得平淡无波，相安无事。
褚府的书架比寻常人家的要高，大约是依照褚嬴身高定制的，时光踮脚够了几次都差一点，想着这次再不行就拿张椅子来，不料纵身一跃，将摆在上方的七八本书一同薅了下来。
《弈旨》、《围棋赋》、《博弈论》……时光匆匆掠过，愣是没找到褚嬴说的那本，正准备把一沓书原封不动放回去，却被最后一本吸引住视线。
那书薄薄一本，估摸二十张纸以内，深蓝色封皮上用楷体端端正正写着“乌鹭山记事”五个大字，灰尘遍染。
听着不像围棋书名，是日记还是杂书？时光边想着，手指一动，轻轻翻开书页。
建康城外，乌鹭山巅，云雾环绕之处，有一坐隐宫，居一闲散仙君，不问世事，自在逍遥。
是日，玉帝生辰，王母大宴群仙，仙君为琼浆玉露所诱，虽不胜酒力，仍海饮数杯而归。
后山与人间交界处，卧一小狗妖，眼珠黝黑，鼻头晶亮，通体雪白，与积雪一色，其肚皮急伏，呼吸轻喘，状似虚弱。
居然是古代小说！他还以为褚嬴一心只有围棋，不会看杂书，没想到棋神也有年少不识事的时候。
时光心里暗笑，走到冰鉴前坐下，左手执书，右手舀一勺绿豆汤，通读数遍，连蒙带猜地往下看。
故事主要讲的是一只顽皮的小狗妖趁着雪霁天青到乌鹭山上玩耍，不慎撞上仙君设下的防护结界，受了轻伤。仙君刚从王母宴会归来，酒意未散，头痛欲裂，又一心臻于围棋之道，本就是淡泊至极的性子，不欲理会这等闲事，谁料那小狗妖竟呜呜咽咽跟了一路，径直到坐隐宫前，还毫不怕生地咬着仙君的衣角，眨巴着大眼睛，直勾勾地望着他。
仙君忽然就感觉自己波澜不惊的内心微微动了下，蹲下身子，将小狗妖团在怀里，轻轻抚摸，想着左右山中岁月漫长，养这么个小玩意，权当下棋空隙的消遣。
仙君从没养过宠物，将小妖怪带回宫后，也是花了一番心思对待的。
担心小狗妖不耐寒，便生好炭火将坐隐宫的每一处都烤得暖暖的，又在地面铺上厚厚一层毯子，好让它肆意打滚。
担心小狗妖怕生，见它用毛茸茸的小脑袋撩开床帐，一拱一拱钻进被窝，顿时生出恻隐之心，许它哼哼唧唧地躺在自己身旁入睡。
担心小狗妖伤口难愈，特地将王母宴会赏赐的蟠桃放到手上，任由它吭哧吭哧地啃。
可这小家伙真真是个祖宗，吃饱喝足之后便开始捣乱，一会儿上蹿下跳糟蹋盛开的梅花，一会儿东奔西走拉扯新生的枝条，片刻也不停歇。
仙君头疼不已，把小狗妖箍在怀里不让动，小家伙立马就不乐意了，拼命挣扎，使劲往外蹿，啪地一声，在仙君最爱的玉质棋盘上留下一道裂痕，黑白棋子哗啦啦散落一地。
仙君当即脸黑成一块焦炭，甩下袖子关上房门，不再理会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妖怪。
小狗妖被冷落半晌，自知闯了祸，低低地叫唤几声，用肉乎乎的小掌心拍打紧闭的大门，路过的仙童看了都觉得可怜兮兮的。
可惜围棋是仙君的逆鳞，触不得。
他捻起一枚黑子，定在纵横交错的交叉点上，像是没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一般，兀自进入围棋的世界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棋盘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棋子，仙君正在思索下一手，忽听窗户吱呀一声，小狗妖纵身跃进坐隐宫内，悄悄行至棋盘前，低头望了一眼，举起小爪子点下一处没有棋子的位置。
这着与褚仙君的想法不谋而合，他惊讶地望向小狗妖：“你这小家伙，竟会下围棋不成？”
小狗妖歪着小脑袋想，他从前偷偷下山，见过人类在围棋会馆下棋的样子，规则基本都懂，应该是……算会的吧？思及此，小狗妖点了点头。
仙君蓦然眼前一亮。众仙中好弈棋者屈指可数，座下的仙童更是对围棋半点兴趣也无，他正愁无人与之对弈呢！
虽然这小狗妖分给围棋的注意力有限，常常下到一半就不见踪影，仙君还是一一忍耐，悉心教导，只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，长年累月，一向恬静的好性子也被这小家伙带得活泼不少。
故事引人入胜，时光捧着书正读得津津有味，直到他看见——
小狗妖修炼成人，幻化成一位翩翩少年郎。
时光猛地睁大眼睛，觉得有些不对劲，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，皱着眉继续读，就望见故事往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走去。
一仙一妖打打闹闹，相伴百年，早已暗生情愫，但互不知晓。这日恰逢除夕，小狗妖撺掇着仙君偷偷下凡去看人间烟火，二人携手游玩，细数百年岁月，一时感慨，互诉衷肠，才知彼此两情相悦……
“小光你干什么呢？”
“啊啊啊啊啊！”时光正看到仙君与狗妖心意相通，愈发亲密无间，脸上发红，骤然听见褚嬴的声音，三魂七魄差点吓散了，惊呼道，“你走路没声音的，吓死人了！”
“你讲讲理好不好，我推开门你没注意，叫了几声你都不应，被吓到能怪我？”褚嬴眯起眼睛，探头去分辨书上的字，“看什么书呢，那么入神，平时下棋也没见你这么认真。”
“我、我……”时光迅速合上书页，慌慌张张把七八本书塞回书架上，卡了半天才接下去，“我不是找你昨晚说的那本书吗？那上面说的围棋理论很有道理，我这不，一下午都在这琢磨呢。”
褚嬴狐疑道：“真的？”
时光急忙点头：“当然！你说你，我不专心下棋你又说我，我现在认真研究了你又怀疑我，有你这样的吗？”
“这又不是坏事，你用得着这么鬼鬼祟祟吗？”褚嬴减轻了疑虑，微笑道，“难得小光如此好学，我心里高兴，凡事讲究趁热打铁，我今晚配合着棋谱给你仔细讲解讲解。”
说罢，他伸手就要将那本不存在的书取下来。
“不不不用了！”时光连推带攘，把人挤出书房，“那什么……纸上得来终觉……呃那个实践出真知，理论只是指导，还是实战比较有用。我看一天了，就想跟你下一盘，咱赶紧的啊！”
“诶诶诶小光你慢点！”
褚嬴一头雾水地被小孩牵着跑，思来想去，还是觉得时光很奇怪。
那心虚掩饰的神情，就跟小时候偷偷在枕头底下藏少女战士的书时，一模一样。
之后几天，时光趁着褚嬴白天不在时，偷偷把《乌鹭山记事》看完了。
故事没什么可说的，俗套的大团圆结局，但整整一天，时光魂不守舍，胡思乱想。
褚嬴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本书？是因为主人公也爱围棋，才买回来的吗？放在书架上，应该是看过的吧？会不会看到一半就回去下棋了？是看到狗妖变成少年郎就觉得奇怪没看了，还是看到两人表白就接受不了放弃了？或者，褚嬴根本不在意这些，把整本都看完了？把这书和围棋的书放在一起，是什么意思？他对那事是什么意见，厌恶、无所谓？还是……
时光越想越乱，被折磨得受不住，最终放弃挣扎，装作不经意地跑去问：“你从小到大，除了围棋书，也看别的书吧？”
褚嬴沉吟道：“四书五经还是看的，别的倒没有，不过家里的亲戚孩子喜欢看杂书，偶尔来做客时会带上一两本，我那时候就想着下棋，一本也没看。”
时光勉强笑道：“这样，那他们会不会，遗留了一两本……”
“也未可知啊。”褚嬴忽然凑上前，上下打量道，“小光，自打那天从书房出来你就怪怪的，不是傻乎乎地笑就是唉声叹气，现在又问这些，你是看到什么了？”
时光后退几步，强撑着调侃：“得了吧名侦探褚嬴，都跟你说了是围棋的书，我就这么随口一问，你还分析个前因后果出来，傻不傻。”
“那究竟怎么了？”褚嬴双眉紧蹙，满是担忧，“别是天气太热生病了吧？我早已叫人从冰窖取冰出来，按理说不应该啊……”
“没有，什么事都没发生，不许再问了啊。”
时光自嘲一笑，烦躁不已，怅然若失。
还能怎么了？不过是些难以诉诸的疯念头罢了。
走错道，表错情，妄想眼前的月亮也如那乌鹭山巅的神明一般，接受自己离经叛道的想法，坠入凡尘。
